第167章(第1页)
京官开印后,处理的第一一个要案就是姜丰被刺杀案。 不是姜丰这个人有多重要,而是他是堂堂正五品朝廷命官。 若是知府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刺杀,那么巡抚呢?内阁首辅呢?甚至……皇帝呢 这是决不允许的!不仅皇帝震怒,就是朝臣也是一片哗然。 文官可以打嘴炮、可以相互倾轧、排挤,但是刺杀这样的事是破坏规则的、太恶劣了 朝廷第一时间责令刑部和锦衣卫组成调查组赶赴岭南,与巡抚衙门一起彻查此案。 “东缉事厂的探子年前就赶赴岭南了,你们务必要抓紧,不能落后在他们后面。"刑部尚书嘱咐着属官。 这个案子…恐怕还是和朝廷争斗有关。若是证据都掌握在那群阉人手里,就怕他们借机打击朝廷官员。 是!"刑部的捕快们答应着,心里却有些……他们时间上就落后东缉事厂了啊!不如先去姜丰那里,也许他会有什么线索负责这个案子的锦衣卫千户也是这么想 而开建府这边,知府衙门]开衙之后的第一一要务,是主持春耕仪式。 我朝以农为本,春耕仪式是隆重而庄严的。 衙役们抬着五彩纸扎的栩栩如生的牛和犁,姜丰携属官跟在后方,热热闹闹地巡城一一周,百姓们也一路跟着,到城隍庙前祷拜。 姜媛姐妹几个也在街道两旁围观,看到穿着官服走在最前面的姜丰,姜媛骄傲地说:“那是我爹!可真威风!” 高小雪看着,眼睛也是闪闪发光,想到外祖母私下对她说,要给她也寻个能当官的女婿,不由得俏脸微红。 百姓们跟着春耕仪式的队伍,到了城隍庙前,听知府大人念了一通文绉绉的祭文,虔诚地祈祷完毕,再一起跟到举办仪式的良田上,由知府大人扶着犁挥一鞭耕牛,象征春耕开始。 接着,官府众人回到府衙前,放了一连串的鞭炮,这是官府的“春雷”,仪式这才结束。 全城的百姓也欢呼了起来,一年之计在于春,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今年风调雨顺。 仪式结束后,姜丰对僚属说:"本官到任近一年,诸多事务都有劳诸位相助。今略置薄酒,宴请诸位同僚,聊表谢意。” 各位属官忙表示感谢,必会赴宴。 新过年的时候,姜丰回了家乡,府衙没有摆酒,新年后宴请属官是必须的。而这一回也没有去酒楼,而是在知府的官宅花园摆酒。 众人看花园里的草木修剪得齐齐整整,迎春花、杜鹃花开得如火如荼,席面也很是丰盛,都在心里道:“这姜大人的家人来了,果然是不一样了。” 春耕开始了,百姓也忙碌起来。今年又与往年不同,多了许多种桑养蚕的农户。 只因开年之后,由莫家、侯家等几个家族共建的“开建织造坊"就开业了。这开建织造大肆招工,用的是西洋的纺织机。织造坊开业后,就从下游的南海府一船一船的进蚕茧。 本地的农户一打听蚕茧的价格,顿时轰动了,这可比种粮食收益高多了!于是,就有更多的人,在山地上种桑叶、养蚕。 而城里的贫民,也纷纷寻找门]路进那织造坊做活。 他们可是听说了,这织造坊知府大人也有份子呢。有知府大人背书,肯定不会亏待了百姓。 若有人不信…只看那织造坊的账房,正是知府大人的表兄呢 苏垒就任开建织造坊的账房后,日日早出晚归,忙得脚不沾地。 一开始,梁氏还颇有微词。这大老远的从衡川府过来,不在衙门里谋个一官半职,竟然还是做账房 但是随着织造坊开业,一匹匹的洋绸织出来,织造坊里的女工月银竟比许多揽活做的男子还多,想进织造坊的人也更多了,有些人甚至走门]路走到梁氏这里。 看到这些礼物,梁氏终于心平气和了。 熊楚楚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,微微一笑。她的七秀坊如今专做大户人家的生意,定制省城时兴的样式,生意不大,利润却不低,她都交给傅嫂子去安排了。 如今熊楚楚是以安胎为要,她怀姜殊艰难,这一胎自然也是小心谨慎的。 可喜的是,这一胎怀得却顺当,除了第一个月有些精神不济,其他时候都是能吃能睡的,也没有强烈的呕吐等妊娠反应。 就连苏氏都念着佛,说道:“这孩子真是乖巧,知道心疼娘呢。” 若说从前,苏氏自然希望熊楚楚能再生一个男孩,好让姜殊将来有手足帮衬。但是这两年来,她的心态也越来越平和了,只要这个家和和睦睦的,生男孩还是女孩,又有什么要紧刑部的官员和锦衣卫的人到达开建府时,看到的就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。 城里没有衣衫褴褛的人,人人脸上都带着蓬勃的希望,而郊外更是一片生机勃勃,农户在田间地头、山坡上忙碌着。 看一个地方的经济如何,只看百姓的精神面貌就知道了。 看到这幅场景,这些从京里来的官儿们都暗自诧异,看来姜丰确如传闻中一般,是一个好官。 只是这样的好官,怎么又有人要刺杀他呢 他们这些人一到开建府,姜丰就收到了消息,而一些有心人也得到了消息 唐老三等人正聚在一起吃酒,听说京城来人了,吓得立刻酒醒了,几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,刑部倒罢了,锦衣卫的名声可不大好,听说没有他们查不出来的,落在这些人手里,不死也得脱一层皮,还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。上计 反正他们早些日子就把家小送回"岳家”了,现在自己背着包袱一跑,到"那一位”大人那里躲一两年,等姜丰调任之后再回来就行了。 那一位大人总不会不管他们,要是不管大家就来个鱼死网破 这些人如意算盘打得好,和旧时好友郭大柱一联系,就由郭大柱给他们安排一艘船。 郭大柱是个讲义气的人,听说他们得罪了知府大人要跑路也不问是什么事。在他看来,知府大人就不是什么好人,要是有错,肯定也是知府的错 郭大柱家里本来是走镖的,还有些人脉在,他如今又是在码头揽活,熟悉车马行,找一艘船不难。 于是,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,唐老三等人上了船船驶出了码头,几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,唐老三笑道:“可笑人人都说姜大人如何明察秋毫,我们在他眼皮底下跑了,他都不知道!” “哈哈哈,喝酒!喝酒!"其他人也都一起笑了起来。 正当这几个人准备喝两杯庆祝的时候,他们发现了不对劲按道理,他们要东去,应该顺流而下才对,可如今这船却在逆流而上 坏了!郭大柱出卖了我们!"唐老三跌足骂道。 正当这几个人准备喝两杯庆祝的时候,他们发现了不对劲按道理,他们要东去,应该顺流而下才对,可如今这船却在逆流而上 坏了!郭大柱出卖了我们!"唐老三跌足骂道。 紧接着,都不等他查什么,巡抚衙门、刑部衙和锦衣卫接踵而至,都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就结案了。 于是他只能诚惶诚恐地请罪。 接下来,朝廷非常“从善如流地定了他治理不严的罪,直接贬到琼州任县令去了。 这位四十多岁,正值壮年,本来还有远大理想的知府大人,望着遥远的天空,默默地叹了一口气。 他有一句话,不知道当讲不当 无论如何,这个案子就这样告一一段落了,姜丰也确实可以睡个好觉了,有了这一下打草惊蛇,再有看他不顺眼的人,一一时也不敢铤而走险了吧 南海府知府被流放的消息传来的时候,植贵跪在了姜丰面前,呈上了一封信,说道:“黄大壮回乡之前,…如果南海府出了大事,就把信交给大人。” 姜丰接过信,信封用火漆封着。随手把信放在桌上,姜丰淡淡地说:“他回不来了。” 被斩首的人里面,就有黄大壮。从他选择下船开始,就回不来了。 植贵心头一颤,问道:"大人?他究竟犯了什么事?” “你不知道?”姜丰挑了挑眉,问道。 “我不知道。 “那你现在猜到了?” 植贵低着头,颤声说道:“黄大壮……可是和此前的刺杀案有关?” 看姜丰点了点头,植贵连忙说道:"大人,你相信我!我此前真的不知情的!” 看植贵急得险些要落泪,姜丰抬了抬手,让他起来,微笑道:“好了,我知道的。他是南海府人,家里族人在别人的治下,说不准…他也是被人胁迫,身不由己。这事与你无关,你下去吧。” 说完,姜丰摆了摆手,让植贵退出去。他自然是查过,知道这事和植贵无关。 只…植贵收下了黄大壮的信,却没有第一时间给他,这就已经是不忠了。 黄大壮的信,果然是说自己被南海府知府胁迫,险些犯下大错,不敢奢求姜丰宽赦自己。唯有妻儿无辜,并不知情,恳请姜丰看在过往情分上网开一面,勿牵连他的家人。 姜丰冷冷一笑,他可以理解黄大壮的难处,但不代表会原谅。黄大壮是他的护卫,却里通外人,想要他的命,这让他如何原谅 这个世界上,最可怕的就是背叛。 很快,植贵就沮丧的发现,自己在府衙变成了边缘人物。姜丰出行,多用府衙的衙役,不怎么用他了。 到了二月下旬,姜丰准备了一些祭祀用的祭品,找到植贵,对他说:“你帮我把祭品带回乡给我外甥高云,让他代我祭祀先人。这里有一封信,你帮我转交给卢远扬,然后你就回去卢家吧,不必过来了。” 到了此时,说什么也没用了。植贵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,说道:“大人保重!” 然后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信,慢慢地放进怀里,带着东西离开了。 文师爷目睹了这一切,叹道:“他倒是条汉子。” “可惜了姜丰摇了摇头,一次不忠,百次不容。不过植贵到底没犯什么错,就是离开了卢家,去别的地方找一份活做也是可以的。 倒是黄大壮的妻儿,身契可都在卢家手上呢,想必卢家会给他一个满意的处置。 心头虽然有些伤感,毕竟黄大壮和植贵是最初陪他到开建府的人,如今一下子,两个人都离开了。 但姜丰还是很快地抛开了这事。姜知府也是很忙的,除了劝农桑,他还要劝学。 今年是会试的“正年”,榜单已经揭晓,开建府一一个中进士的人都没有。下一科会试是在三年之后,而地方官进京述职是在两年后。 也就是说,在他的任期内,本地可能一个进士也出不了。 他在文教方面绝对评不上”甲等…想到这里,姜丰就要迁怒了。 比如说,眼前这位“逍遥子”。 “你就是逍遥子?”姜丰神色淡淡地说。 “学生叫罗轩。”罗轩小心翼翼地答道。他实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他是来送小说稿子的,前几回都是文师爷和他接洽的,还给了他一等的稿酬、合作愉快。但是这一回,文师爷说知府大人要见他。 知府大人他是很仰慕的。不论是洪灾后的救灾、堤坝的建设,还是引进西洋织机、建织造坊,姜大人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。 平心而论,换做他来做这个知府,他做不到姜丰这样的地步。 但是,姜大人看他这眼神,怎么隐隐带着怒气呢姜丰把他的书稿放到一边,问:“你为何不去参加会试?我看过你乡试的卷子,凭你的学识,去参加会试,不说十拿九稳,冲一冲也是可以的。”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…轩尴尬地笑了笑:"学生不想做官,只想写写小说、没事画两幅画。 “你还挺逍遥的。”姜丰不咸不淡地说道,“你的家事,我也听说了一些,你把田产都献给了庙里,这是知恩图报,很不错。只是这么一来,你家无余财,又不愿科举出仕,那将来如何成家立业?” “学生并不想成家。”罗轩有些纳闷姜大人为什么要说这些,还是诚实地说道。 “你父母就你一个儿子,难道要让他们绝了香火祭祀吗?你回去好好想想!"姜丰摆了摆手,本想把书稿也扔回给他,但是想到自己娘子等着看接下来的剧情…还是收下了。 业?” “学生并不想成家。”罗轩有些纳闷姜大人为什么要说这些,还是诚实地说道。 “你父母就你一个儿子,难道要让他们绝了香火祭祀吗?你回去好好想想!"姜丰摆了摆手,本想把书稿也扔回给他,但是想到自己娘子等着看接下来的剧情…还是收下了。 熊楚楚把人送出了门,微微一笑。 到了庙里,苏氏就带着侄媳妇梁氏去上香,保佑儿媳妇这一胎平平安安 几个姑娘不耐烦拜菩萨,看到山腰上繁花似锦,早就心驰神往了。 “你们去逛逛也行,只是别走远了。”苏氏吩咐着。 小姑娘们欢快地应了,便朝山腰的桃花林走去。 繁花间隐约可见一个亭子,高小雪率先朝亭子走去。 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从亭子里传出:“考进士?谁要考谁去,关我什么事 接着是一个老人着急的声音:“姜知府很是看好你!你这是不识抬举!你不知道,因为洪水捐款的事,姜知府已经厌恶了我们罗家,你出息了,我们全家都好!” 男子似乎笑了:“全家?谁跟你们是全家?姜知府厌恶你们是对的,真是英明。” 亭子外,高小雪和姜媛听得面面相觑,怎么提到了舅舅爹爹 带着好奇的心理,她们接着听下去。 那老人说道:“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,你说你不是罗家人就不是了?今天大家给你举人面子,等将来呢?你被人欺负了,还是得族里做主 男子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,哈哈大笑起来:"被人欺负族人不欺负我,还有谁欺负我?外人可没那么便宜,又是夺人田产又是欺人孤儿寡母的!” 老者唉声叹气:“你怎么这么记仇?都多久的事了?就是当初,你们孤儿寡母,手里有财也是守不住,万一你娘招婿呢?你的日子怎么过?族里都是为你好!” “狗屁的为我好!再说我就不管你姓不姓罗,先打你一一顿了 “你!” “呵…叔父这般着急,可是看那织造坊眼红了,也想我去讨好知府大人,好分一一杯羹?”男子冷笑道。 这…是别人的家务事。 高小雪和姜媛都有些尴尬,但她们也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了。 这些日子,可是没少听人说起此人的传奇故事呢!而姜媛还偶然听爹爹和娘议论过,那个逍遥子是她的表姐夫人选之一说起来,奶奶好端端的说要来上香,也甚是可疑啊这逍遥子笔杆子利落,没想到嘴皮子也利索,一下子连喷带骂把那老人骂走了。 罗轩这才晦气地对书童说:"我们收拾好行李,和大师傅说一声,离开开建吧,这些人没完没了的,倒给大师傅添麻烦。” 书童问:“老爷去哪里?你的书还写吗?前天文师爷还问我催稿来着。” 罗轩叹了口气:“以后再说了,现在没心情写。” 下面没了,也不是他的错…这不是被人逼的吗 两人正要从另一侧离开,却见有人走进了亭子。 罗轩脸色一变,家丑不外扬,他并不想自家那点破事成为别人口里的谈资。 看到领头的是两个小姑娘,罗轩不好说什么,转身就要走。 高小雪高声道:“站住!” 姜媛站在一旁,微笑着看着高小雪。 对于二十多岁的罗轩来说,高小雪就是小孩…勉强笑道:“你们这些孩子,是第一次来大斑石山?迷路了?从这条小径直走,就走出桃林了。” 高小雪哼道:“我不是小孩子!” “好!你是大人,不是小孩子。"罗轩很有耐心地哄小孩子。 高小雪甩开这个无聊的话题,质问:“你的书下面不写了我正在追着看呢!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话本写一半就自宫的人了!” “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?我的情况,你们想必也听到了,我不在开建写,以后写了让人捎带回来,这总行了吧?” 想到自己的书这么受小姑娘欢迎,罗轩的心还是有点微妙的得意感。 呵呵!"高小雪冷笑,“那也就是不知道猴年马月再写了?这种人最可恶了!我告诉你,写小说断更的人有个称呼一一一太监!” 被不认识的小姑娘这么骂,罗轩脸色有些难看,甩了甩袖子就要走。 好男不和女斗!大人不和小孩斗 “站住!谁走谁是胆小鬼!”高小雪伶牙俐齿地骂道:“"你说我是小孩子,你才是小孩子!你只会赌气吗?你考功名是为了仇人?你自甘堕落,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!你以为你不考进士,他们不能沾光会伤心吗?他们暗自庆幸,你这个糊涂鬼!” 我看你就算进京考试,也是浪费路费!” 高小雪还要接着骂,姜媛已经把她拖走了。 适可而止,这又不是你什么人。 罗轩被高小雪这么噼里啪啦地骂了一通,整个人都懵了。等他回过神来,人家小姑娘已经不见了。 老爷?"书童轻声唤道,这是被骂傻了 “那个姑娘,她是谁?"罗轩的心砰砰直跳。 哟?不叫人家小孩子了